上天惩罚你玩弄苍生——观《周处除三害》
作者：Nina
本着「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坚决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坚决反对」原则，我对近日席卷大陆票房的台湾电影《周处除三害》充满好奇。一看之下，果然是爽片，拳拳到肉，枪枪爆头。其底层逻辑正如国台办发言人说的，「两岸同胞同文同种，特别容易共情共鸣」，共啥呢？当用正规、正常、正当的方式无法声张正义、获得公平时，我们都期待能有一个「陈桂林」式的人物出现，以恶制恶，以暴制暴，除恶勿尽，替天行道；哪怕Antihero最终伏法，「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还是能余音不绝，江湖里一直有他的传说。
没错，陈桂林是一个Antihero式的人物；虽然出身黑帮，杀人如麻，但从他救小美，救小孩，提醒上当受骗的孩子妈妈，一直给住养老院的奶奶寄钱等行为，可知他天良未泯，仍存善念。比之大恶人榜第一第二名，他这个老三着实不算太坏，尤其让大帅哥阮经天一演，简直有点质朴可爱了哈哈哈。
这部片真正吸引我的是后半部的反邪教情节。全台第一通缉要犯林禄和隐退江湖化身「尊者」，在澎湖小岛搞起了「宗教」生意，一本万利，呼风唤雨，身边围绕着一群粉丝拥趸。他骗人的话术带有佛教色彩，什么「贪嗔痴是每个人都有的烦恼，也许生命的意义是它根本没意义」「自己才是最好的医生，世界上所有的药都比不上你自己的觉悟」等；但是聚会形式颇多基督教元素，尤其那首「鸡汤歌」《新造的人》，什么「牵起手吧，新造的人，你看它白色的翅膀耀眼而无暇，我们平凡的灵魂紧紧跟随不需多想」。
「新造的人」出自《哥林多后书》5章17节：「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从犯罪分子到灵修大师，林禄和摇身一变破茧成蝶的本事还真是应景，他传达的是一种mixed神学，儒释道基督天使一锅烩，要的是你「紧紧跟随不要多想」。
我猜「假冒为善的恶是为大恶」以及「丧失思考能力的平庸之恶」才是导演要传达的重点；否则，他没必要让陈桂林杀完林禄和之后，听到案发现场传来的歌声再杀个回马枪，把这群在邪教头子尸体旁继续歌舞升平、死不醒悟、绝不悔改的「行尸走肉」全部杀光。那一枪枪爆头的血腥场面竟然是个「团灭邪教」的过程，而这种情节在之前的华语电影里几乎从未出现过。从这个角度，《周处杀三害》别具一格，引人思考。
人在本质上是宗教动物，对于生命意义、死后世界和精神信仰的寻求是人心的本能；连「桂林仔」这样的黑帮人物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后，也开始思考「死后留名」的问题，可见对于永恒之物的向往是造物主放置在人灵魂里的一个机关。过去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儒家认为做到了「立德、立功、立言」，你这个人就不朽了；对道家来说，追求肉体长生、得道成仙是修炼的最高目标；而佛教徒要跳脱轮回、涅槃寂静，永不涉入这个众生皆苦的世界。这三种哲学或宗教里都没有「造物主」的位置，有的只是人的方法、各种假神偶像和高仿版答案。好像「尊者」林禄和炮制出的心灵鸡汤，仅止于「感谢天地父母」，承认「我是罪人危害人间辜负苍生」，明白「抛开世俗之物不容易」，但是没有终极的解答，只有高明的骗局。然而，就是这一丢丢寡淡无味的宗教鸡汤，也能勾引人入教甚至让黑帮杀手皈依，可见人心对于超越界的渴望。这是人的伟大，也是人的可怜。魔鬼撒旦就是利用人这个天性在全世界各地不同文化里制造出各种假宗教，迷惑人进入牠的网罗。
我不知道导演在宗教方面是受过什么挫或吃过什么亏，会把邪教之害视为最大的祸害。整部影片的底层意识是宗教性的，佛家所谓「贪嗔痴」三毒分别用ThePig,theSnakeandthePigeon三种动物表示，这也是片子的英文名字；陈桂林自首的决定出自他在关帝爷面前九次笅杯占卜的结果；而全片的最高潮是揭开心灵大师的真面目，让杀手给他们来一次集体「超度」。
换句话说，恶的巅峰是「假冒为善」的恶，是「瞎眼领路」的恶，是「洗净杯盘的外面，里面却盛满了勒索和放荡」的恶。这是为什么耶稣基督在《马太福音》23章连续用七个「有祸了」警告文士和法利赛人。在耶稣看起来，最恶的不是罗马当权政府，也不是作奸犯科的罪犯，而是这群看上去衣冠楚楚实际却人面兽心的宗教人士。耶稣大发烈怒的一次是他在圣殿里赶出一切做买卖的人，推翻兑换银钱之人的桌子和卖鸽子之人的凳子，大骂他们把神的殿弄成了「贼窝」。
信仰成了「贼窝」，这还是认识耶和华神的犹太人干的事情，更别提几千年拜假神偶像成风的中国人了。中国宗教史远的不谈，只说1949年以前，多少「名庵宝刹」已沦为变相的酒肆赌场、娼寮妓馆，是各路罪犯、社会渣子的歇脚处。所谓「乱世关门避祸，盛世开门敛财」一直是庙院道观的「优良传统」。我就听说过河南嵩山里一处道观的道长，解放前是个在逃杀人犯，而且杀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闺女、亲老婆。杀人之后，他翻山越岭跑了，躲在道观里装神弄鬼、敛财骗钱。直到1950年代，「红太阳」一声令下「土改」，把庙产道田收归国有，强迫尼姑道士还俗，他才在生产队过上了「自力更生」的生活。可是苦啊，下苦力种地在土里刨食，哪比得上庙院里敲敲暮鼓晨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文革结束宗教政策开放后，他又打起了争庙产、回道观颐养天年的如意算盘，想尽办法驱赶迫害在此寄居的残疾人，自封「山大王」，把宗教场所视为私产，一把年纪了还作恶不止，欺负凌辱弱小，可谓坏透了。这类人逃过了共产党的枪口，也缺少一个「桂林仔」惩奸锄恶，即使善终，等待他的也是地狱的永刑。
有时无法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好像《周处除三害》里的「大害」「二害」，因为他们的坏，让人对杀掉他们的「三害」生起了同情。《箴言》16章4节说：「耶和华所造的，各适其用，就是恶人，也为祸患的日子所造。」我想红太阳崛起的一个重要属灵原因是神要让他当一回「桂林仔」，把遍布神州大地的这些假神偶像祭坛统统打翻，一扫而空。事实上，他也完成了任务，打着「破四旧」「革命到底」的旗号，用了短短二十年时间，把中国历史累积上千年的各类民间宗教、鬼神迷信、打卦占卜等「封建糟粕」收拾了个干净。当然，他自己也变成一尊最大的偶像，至今仍是许多人的「精神父亲」。我们要在这背后看见神的手，神使用不信的君王来成就的旨意远远超出人的想象。
改革开放后，魔鬼「换马甲」弄出各种气功热、新兴宗教、什么这个功那个轮的，钻了信仰真空的空子死灰复燃了。不过，在压制之下，大陆的宗教发展始终赶不上弹丸小岛台湾。我几次赴台除了感受到传统文化的温度之外，就是对台北、高雄街头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宗教场所印象深刻，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点和糟粕都在这里一览无余。
按理说，上帝在红太阳普照神州的情况下保守台湾，是给中国人留了个口子，允许在这个岛上做实验。台湾民主化的进程中，基督长老会功不可没。基督教可以在这里自由发展，传福音不受限制，但是我看到一项数据说至今台湾人信主的比例不超过3%，多的是各种民间宗教的信徒。全台盛事「妈祖绕境大香会」，连蔡英文都莅临参加了。台湾也在全亚洲第一个通过《同性婚姻专法》，紧跟美国老大哥步伐。这让人想起《耶利米书》17章1节的话：「犹大的罪，是用铁笔、用金刚钻记录的，铭刻在他们的心版上和坛角上。」什么罪？拜偶像。中国人拜偶像的传统源远流长，有些人就算信了耶稣，还是把他当成个「最灵验的观音菩萨」在拜，这种浅薄、功利和愚昧刻在骨子里。
从《周处除三害》中我们可以瞥见国人的信仰状况。「人死留名」是儒家思想，「求问关老爷」是民间宗教那一套，「尊者」攒出的心灵鸡汤融合了佛教和伪基督教。而这一切统统指向了「欺骗」，每一项都充满谎言，最终把陈桂林带入死地。
陈桂林开枪射杀陈禄和之前，说了一句，「这是天意，上天惩罚你玩弄苍生。」这让我想到末日审判时，说不定这句话也是上帝给魔鬼撒旦的「定案」。黑暗灵界在世上发明出各种假宗教来「玩弄苍生」，身在其中的人如果不思考、不反抗、不悔改、不逃离，最后的下场就是做了陪葬的。
把假冒为善的leader和充满平庸之恶的信徒一并消灭，是大快人心的结局。恶魔打着信仰的旗号，以美善之名欺瞒、诈骗，利用乌合之众的轻信、愚昧，来达成对人的操控、利用、剥削和杀戮，这是人世间最大的恶。一切邪恶的宗教、政权、组织、集体都是这个套路。与这种系统性、群体性的大恶相比，区区一个杀人犯只是可怜的「马前卒」而已。从这个角度，我们也可以理解耶稣基督的十架代赎，不光要解决人的罪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把「神的国」带下来。只有上帝的公义国度侵入这个罪恶滔天的人间，人类才有终极盼望。
可惜今天有些教会的讲台很少讲这一点，甚至连「罪」都很少讲，喜欢讲平安、顺利、恩典、发财、进天堂……这种宗教鸡汤不过是一种高级骗术，传这种假福音的人其实跟「三害」是一路货色。进入基督教才发现「窄门」真窄。以前认为「宽路vs窄路」是「假宗教vs基督教」，后来发现是「假宗教+大量假基督徒vs很少的真基督徒」。
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是稀缺品，在宗教徒里面更是奢侈品。有句话叫：「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为什么装？因为不肯面对自己里面的罪，那些不堪、肮脏、丑陋、邪恶……我们其实与邪教的距离远远小于我们自以为的，并且越是自以为认识神的人作起恶来，可比那些不认识神的邪教小咖诡诈恶毒多了。他们信教不信神，讨好人不讨好神，怕东怕西就是不怕神，虽然下场终局在圣经里写得很清楚，但我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多几个「周处」这样的恶人出来收拾他们，让这些假货尝尝「现世报」的滋味，岂不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