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决定论和塔希坨陷阱
作者：映光
昨天听了一堂秦晖老师的线上课，前半程重点谈反对历史决定论，后半程重点论自由。
秦晖老师不认为历史决定未来。他举例说，1215年英国颁布大宪章，如今被置以很高历史地位，但并不是1688年英国光荣革命的决定性因素，即1215年，并不决定1688年。
于是，有质疑秦教授观点者认为，历史如果是靠掷骰子来决定的，某一次的结果也许是偶然的，但若掷了100次，其结果就没有太多偶然性了。
秦教授回应，历史不是掷骰子，因为掷骰子的因果链很单一，是一种纯物理作用行为，每一次掷骰子的结果都不互为因果。而历史则是由多重因果链相互作用而影响走势的，是一种人文作用行为。
他进而举例说，在英国颁布大宪章同时，西班牙也发生了王权和贵族之间的冲突，但最终王权却战胜了贵族，而平民的权利也因此被王权压制。西班牙和英国，王权与贵族和平民间，有相似的矛盾，有相似的变革的动因，但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结果，这显然不是某种历史规律推动下的必然结果。
曾读过一本书叫《自由的故事》，是雪薇姐推荐给我的，讲的便是英国和西班牙的这段历史。这本书和秦教授的观点相得益彰。
在英国贵族战胜王权，颁布《大宪章》后的同一历史时期，马丁·路德在德国发表《九十五条论纲》，开启新教改革，西班牙却在宗教狂热分子伊莎贝拉女王的统治下，通过与斐迪南的联姻，消灭了南部摩尔人政权，统一西班牙。她进而设立宗教裁判所，血腥镇压反对她的一切贵族和异见分子。
她同时资助了意大利人哥伦布的大航海，开启了在南美建立殖民地的进程，这也是南美国家如今主要信奉天主教的原因。
当然，资助哥伦布大航海，也是偶然的，绝非源自伊莎贝拉的什么伟大历史洞见。而仅仅是为了掠夺黄金，及实现她狂热的宗教梦。
去年，我随同赵晓老师善商班一行去欧洲重走新教之旅。从马丁·路德改教的小教堂，到加尔文著就《基督教要义》的日内瓦，再至荷兰、英国。一路重温新教之花到“光荣革命”的历史。
这段旅程让我对秦教授的本次讲座，有了更深的体会和共鸣。历史的确如他所言，并非由帝王将相，或人民群众所创造，也不是靠无数次掷骰子，由某种客观规律所主宰的，这些人为力量更不能主宰未来。
历史充满了各种偶然性，而无数的偶然因素交织在一起，互为因果，互相关联，产生某种带有规律性的结果，就像一盘棋。
例如，罗马教廷若不因忌惮西班牙，坚决反对亨利八世离婚，则英国可能不会毅然脱离天主教体系。
而谁曾想，一场飓风令英国海军全军覆没，羸弱的荷兰国王威廉三世，兵不血刃地击败他的岳父詹姆斯二世，成为英王，从而完成光荣革命。不仅令新教在英国开枝散叶，而且令英国没有发生法国式大革命，和平迈向现代议会制。英国从此成为强大的“日不落”帝国，将新教、科学、工业革命与民主政体播撒向世界。
当然，若非英国圣公会对清教徒的镇压和迫害，也就没有五月花号和温斯洛普在强大信仰力量的驱动下，远赴北美拓荒，筑山上之城，建立新英格兰，成就美国。
秦教授说，历史如果是由过去发生过的某种规律所决定的，我们也就失去了未来的可能。历史是由冥冥中的一种力量决定的。
一位基督徒课后问我，秦教授信主吗？怎么感觉他在传福音呢？
因为，基督徒知道，历史是由上帝决定的，而上帝并不掷骰子，他有他对人类的拯救计划。
赵晓老师认为，现代文明社会与福音传播具有很强的关联性，新教是对天主教垄断神权的一场革命，但本质上，是回归《圣经》，回归上帝的运动。保守信仰，就是保守主义的根基。
秦晖教授作为历史学家，对这段历史的洞见，出于客观、专业的研究，却不谋而合。
潘知常老师曾率先提出塔希坨陷阱这一概念，塔希坨是罗马时期的执政官，他发现政府和人民互不信任的时候，历史会陷入一种怪圈，即每隔一段时间，人民就会周而复始的通过暴力革命，选出一个独裁者，去取代上一个独裁者。
中国三千多年历史，一直深陷塔希坨陷阱，也因此发生过无数次惨绝人寰的屠杀。我们津津乐道的三国时期，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死于战乱，太平天国运动，则死了上亿人。
我们的未来，是由深陷塔希坨陷阱，反复轮回的二十四史决定的吗？我想这才是秦教授探讨历史决定论的一个深层原因和现实意义。
悲观主义者在中国大历史面前，很容易从理想主义者转变为精致利己主义者，对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彻底丧失信心。因为，他们不相信历史会改变，或在这一代人，发生改变。从而或移民海外寻找逃城，或与“历史规律”媾和，努力爬到生态链的顶端，或干脆苟延残喘地活着，等死。
唯物主义史观加国情论，即形成一种中国式历史宿命论，也就是历史决定论。
秦教授说，人文也罢，自然也罢，均不能自明，冥冥中有力量。自由需要圣徒，讲自由的只是神学家，为自由付代价的才是圣徒，在“至暗时刻”，希望在“冥冥中的力量”。
这冥冥中的力量，也就是上帝的力量。自从找到信仰，我由悲观主义者，转变为乐观主义者，因为，当我对人感到绝望时，我仍相信公义的上帝；当我对历史感到绝望时，我仍相信那种冥冥中的力量；当我对自由感到绝望时，我仍相信未来；当我对自己感到绝望时，我仍相信罪得拯救。
若不是耶和华建造房屋，建造者也枉然劳力，若不是耶和华守护城池，守护者也枉然儆醒。
寻着上帝所定的历史计划、所立的标杆，寻着理想而行，寻着信仰而行，哪怕，在这短暂的人生中，并看不到结果，却仍坚定地，向着黑暗中的光芒奔跑、笃行，这便是秦教授所称的为自由付代价的圣徒。
